作者簡容,人民幣交易與研究論壇專家,相關感想為以下引號中的內容
“四萬億的時候,中國經濟用力過猛(全球增長貢獻50%),必須糾正。
周小川:全球范圍內,6.9%也屬于較高水平。中國經濟增速變化,一是全球經濟增長乏力,二是主動調整結構的結果。
“匯率的基本面因素是經常帳的平衡,言外之意,即不能大順差,更不能大逆差
周小川:匯率的基本面因素首先是經常項目平衡;其次是實際有效匯率的變化。而中國去年貨物貿易高達5,981億美元,去年末CPI1.4%,因此,人民幣不存在持續(xù)貶值的基礎。
“8.11匯改之后的匯率政策是補課,所以主動權不在自己手里,變相承認不可能三角的存在
周小川:人民幣貶值壓力一是美元開始升值,人民幣較其他貨幣對美元升值幅度較小,市場認為需要“補課”式調整;二是美元在十年的開始首次加息,當然會對全球貨幣資產配置和資本流動產生重要影響,這次12月的加息,對中國影響顯蓍,可能也是“補課”;三是國際投機力量唱空中國,特別是在全球大幅量化寬松后,閑錢實在是多得驚人;四是全球范圍內多種金融資產在量寬條件下也呈現(xiàn)不同程度的泡沫或有其他調整壓力。
“通過資本外流和外逃,再一次強調經常帳不能逆差的重要性
周小川:投機力量并不是影響國際收支平衡的主要力量。大的投機力量主要是在境外市場。能跨境流動的QDII和QFII數(shù)量有限且進出規(guī)模及速度受管理。境外唱空勢力在情緒上會影響境內市場。
現(xiàn)在一些進出口企業(yè)受到預期的影響,通過結匯與否、何處結匯、延期結匯,在貿易方面做遠期規(guī)避風險,調整投資時點、提前購匯等,都會影響外匯市場供求。這種調整策略是會見底的。
另外就是調整負債,2014年有8000多億美元的負債,一旦調整,就會向央行購匯。這種調整會隨著外債還了而很快見底的。
FDI基本穩(wěn)定,對外投資增多。但我們也發(fā)現(xiàn),有一部分人因信心、產權保護、原罪等問題,在謀求海外移民、投資買房,以及中國破產法不完善情況下,在海外投資收購企業(yè),自己采取“跑路”保護。
混雜在正常投資中的外流問題的確存在,但和中國每年4萬億美元的貿易總量和數(shù)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比,不是一個量級。
“內部市場波動和對外部的溢出效應,可能客觀上使得人民幣匯改和國際化進程在策略上更加謹慎
周小川:金融市場的許多波動是事件驅動型的。而事件驅動型的交易都有放大作用。市場波動加大,大家神經緊張,也容易相互指責。重要政策出臺需要顧及這些新因素。
過去,中國經濟在全球的分量不夠,不習慣自己的行動對全球經濟和市場有溢出效應。現(xiàn)在看,中國確有溢出效應。
希望人民幣國際化進程順利前行,但經濟運行中不可能什么好事都占。人民幣國際化進程本身會是波浪型前進的,如果觀察到投機成為外匯市場中的主要矛盾,就重點應對投機,等市場逐漸回到相對穩(wěn)定狀態(tài),人民幣國際化還會繼續(xù)前進。
“央行在預期干預和市場引導方面,倡導格林斯潘的藝術
周小川:央行肯定有明確和強烈的愿望去不斷改進與公眾及市場的溝通,但做好溝通也非易事。
全球金融市場中蘊含很多不確定因素,導致意見分歧,爭論較多。這時候大家都希望有某個先知或權威說法,能把不確定性轉變?yōu)榇_定性。但不確定性是客觀存在于市場之中的,光靠口頭定心丸是消除不了的,央行既不是上帝,也不是魔術師,不可能把不確定性問題都抹掉。所以央行有時要說:“對不起,我們要等待新數(shù)據(jù)的輸入”。
至于前瞻性指引的做法,需要研究幾個問題。一是在對市場的指導上,是否央行的人才和信息掌握優(yōu)于市場?是否在指導市場的理論基礎和預測模型上優(yōu)于市場?二是前瞻性指引與傳統(tǒng)的貨幣政策工具之間的關系。當利率和公開市場操作等工具都沒有空間時,就只能靠談論未來了。三是從國際經驗來看,有時不能避免各種爭論,即便央行內部也有看法不一致的時候,那時,前瞻性指引傳達出來的信號也不能給市場幫助,不會減少市場的擔憂。
對于不同的市場主體,央行與其溝通的策略是不一樣的。對一般大眾,重在知識和體制框架的溝通;對進出口商等使用外匯的機構,引導并穩(wěn)定預期很重要;對于投機者,則是博弈對手的關系,央行怎么可能把操作性策略都告訴他們?這就像是下棋,你不可能把準備的招數(shù)向對手和盤托出。
“宏觀審慎究竟是用政策框架,還是用監(jiān)管框架,還在爭論中,由此來看一行三會的改革應還沒有方向性的頂層決策,此點可能也是每隔四年一開金融工作會議,至今緲無音信的原因,照此推測,或無動作,或就是大動作。
周小川:總的來說,宏觀審慎能夠彌補原有金融管理體制的缺陷。在傳統(tǒng)的金融管理體制中,貨幣政策主要是盯著物價穩(wěn)定,但是即使CPI基本穩(wěn)定,金融市場、資產價格的波動也可能很大;而金融監(jiān)管的重點是保持個體機構的穩(wěn)健,但是個體穩(wěn)健并不等于整體穩(wěn)健,金融規(guī)則的順周期性、個體風險的傳染性還可能加劇整體的不穩(wěn)定,引發(fā)系統(tǒng)性風險甚至金融危機。
過去,在宏觀貨幣政策和微觀審慎監(jiān)管之間,存在怎么防范系統(tǒng)性風險的空白,這就需要宏觀審慎政策來填補。所以,新一輪金融監(jiān)管體制改革的目標之一應該是有利于強化宏觀審慎政策框架。
“數(shù)字貨幣已經上了日程,但區(qū)塊鏈技術不是太看好。
周小川:數(shù)字貨幣的技術路線可分為基于賬戶和不基于賬戶兩種,也可分層并用而設法共存。區(qū)塊鏈技術是一項可選的技術,其特點是分布式簿記、不基于賬戶,而且無法篡改。如果數(shù)字貨幣重點強調保護個人隱私,可選用區(qū)塊鏈技術,人民銀行部署了重要力量研究探討區(qū)塊鏈應用技術,但是到目前為止區(qū)塊鏈占用資源還是太多,不管是計算資源還是存儲資源,應對不了現(xiàn)在的交易規(guī)模,未來能不能解決,還要看。
央媽的難處
作者 簡容
關于人民幣匯率,我認為有必要幫央行說說話。原因在于,去年“8
11匯改”以來,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承載了巨大的貶值壓力—請注意這里強調的是兌美元匯率,而非別的。人民幣對其他大多數(shù)非美貨幣,還是升值的。
例如,“8 11”至今,人民幣兌美元匯率累計貶值了5.6%,同期人民幣兌“一籃子”的實際有效匯率累計升值了14.2%。
換句話說,現(xiàn)在人民幣匯率出現(xiàn)了不同尋常的“兩種路徑”:對美元貶值,對非美貨幣升值。
其實,這個“異常”始于2014年。那一年,《政府工作報告》設定的預期增速只有7.5%左右,出口增速出現(xiàn)大幅度滑坡,中國持續(xù)多年的“雙順差”國際收支格局宣告終結。
現(xiàn)在,市場有一種聲音認為,“8 11匯改”是央行在錯誤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。是否如此?我們不妨事后諸葛亮地揣測一下央行的思路。
下圖選取了中國國際收支的兩個重要內容:經常賬戶差額和資本與金融賬戶差額。就一般意義而言,經常賬戶差額基本反映的是中國在貨物貿易方面的外貿結果,如果這一差額是正值(即順差),表示中國出口額超過了進口額。資本與金融賬戶差額反映的是一國在金融投資方面的結果,假如這一差額是正值(即順差),則意味著中國對外是資本輸出狀態(tài)。
1994-2014年期間,中國基本維持經常賬戶與資本賬戶的“雙順差”狀態(tài)——除了2012年的二、三季度資本與金融賬戶出現(xiàn)的短暫逆差,但到了2014年二季度之后,資本與金融賬戶就一直處于逆差狀態(tài)了。
客觀地說,“雙順差”是一種失衡狀態(tài),體現(xiàn)了特定時期、特定環(huán)境下,中國特定的政策選擇,包括強制結售匯制度、資本項目的嚴格管制、人民幣匯率低估,等等。長此以往,官方外匯儲備快速積累,而貨幣政策嚴重缺乏獨立性。
將上述兩對指標的兩個變化聯(lián)系起來,我們不難發(fā)現(xiàn)央行在匯率方面的“兩難”——除了上文所說的“補做家庭作業(yè)”,當前中國經濟面臨巨大的下行壓力以及非美貨幣貶值對出口沖擊,客觀地講,也需要央行調整匯率來維護經常帳的順差狀態(tài)。但如果要做這個動作,就必須承載匯率對美元的貶值和資本賬戶逆差的壓力。一旦壓力失控,就會轉化成市場對于人民幣的不信任,而這種不信任達到一定程度后,又會反過來阻礙人民幣國際化的進程——人民幣對美元匯率的靈活性下降、資本項目有序開放進程放慢、人民幣雙向跨境使用政策的收緊,等等。
所以,“8
11匯改”以來,央行始終在“經常賬戶順差+對‘一籃子’貨幣穩(wěn)定”和“資本與金融賬戶逆差+對美元貶值”之間小心翼翼地做著權衡。但就目前的態(tài)勢而言,筆者揣測央行的側重點還是在前者。當然,地球人都知道,確定側重點的決策權不在央行手里,央行不過是又一次在“兩難之間”走鋼絲。而且客觀的說,“8
11”給央行的時機選擇空間不是很大,所以也不存在是否“在錯誤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”。
往后怎么走,我不知道,可以確定的只是,央行手里那根平衡桿(比如外匯儲備規(guī)模、再比如外界對于人民幣匯率市場化程度的認可度)已經越來越短,一旦無法再用以平衡身體時,匯率管理的側重點就要調整了。
注:文中人民幣兌“一籃子”貨幣的匯率,采用國際清算銀行的口徑。在人民幣實際有效匯率的貨幣籃子中,日元、美元、歐元、韓元、港幣和新臺幣六個幣種所占比重合計83.6%,其中日元的權重最大,占26.2%,美元的權重為20.3%,歐元17.8%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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